.

他利用肺癌晚期的父亲,赢来丰厚的奖金丨百

治疗白癜风效果好的医院 https://yyk.39.net/bj/zhuanke/89ac7.html

本篇文章收录于百家号精品栏目#百家故事#中,本主题将聚集全平台的优质故事内容,读百家故事,品百味人生。

1

黑黢黢的房间里,弥漫着浓郁的劣质酒精味。

宋向阳抱着个空酒瓶,脸上泛着油光和不健康的红晕,他下意识仰头喝了一口,却只呛进去带着异味的空气。

酒瓶从虚软无力的手臂间滑落,宋向阳醉醺醺地站了起来,他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,又到九点钟了,是时候出门了。

他摇摇晃晃地穿过那条满是垃圾和脏水的小巷,钻进了一栋破败的小楼里。还没进门,三楼就传来了一阵沸腾的人声,他搓了搓手,兴奋地掀开门口那块脏兮兮的帘子。

不是亲眼见过的人,很难想象出这样一副场景——整间屋子就像是恰到好处的熏肉,被烟味填得满满当当,地板因为脏污而变得油腻腻的,一层银灰色的灰牢牢地粘在上面,而四仰八叉的人们毫不在意地在地板上或坐或躺。

这些人赌很多东西……

但是他很专一。

宋向阳想到这里骄傲地笑了笑,面前的男人当着众人的面,把三个骰子放在一个漆黑的杯子里反复摇晃。

“来下注,买大还是买小?”

身边的人七嘴八舌地将筹码放在写着“小”的盘子里,宋向阳眼中亮起一点光,故作老成地将才从裤兜里掏出来的,一张皱皱巴巴的二十元放进了“大”盘里。

男人手脚麻利地掀开杯子,三个骰子在灯光下泛出一层微光,“3、1、4,8点开小!”

宋向阳低声骂了一句脏话,又摸了一把空空的口袋。他红着眼睛,摘下手腕上那块有些年头的表,“我赌这块表!”

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,宋向阳浑浑噩噩地回到家,门口的红油漆已经斑驳褪色,他熟视无睹地挤了进去。

厨房里全是垃圾和泡面空桶,宋向阳烧上一壶热水,随意地撕开了一桶泡面。

热水漫过调料和面饼的时候,一阵熟悉的劣质油香浮了上来。

就在这个时候,门被敲响了。

2

宋向阳面无表情地将泡面吸进嘴里,对敲门声置若罔闻。

肯定又是追债的。

直到整桶面汤都被喝了个干净,敲门声依旧没有停下来。而且与之前的砸门声大有不同,这次的声响平静、耐心又有力量。

宋向阳从猫眼向外望去,看见了一个老头。

“敲敲敲,敲什么敲!”宋向阳打开门,毫不客气地就是一顿骂,“你谁啊?”

“小阳?”干巴巴的老头佝偻着背,刚要说话就引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
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以后,老头才开口问,“你是宋向阳吗?”

“你是谁?”

老头似乎很不好意思似的,干巴巴的脸上飘过一抹可疑的红晕,“我是你爸爸。”

“我是你爷爷!”宋向阳不耐烦地关了门,“我爸早死了!”

敲门声一直没停。

宋向阳裹着一层臭烘烘的被子,根本就睡不着。

他四岁那年,他的混蛋老爹就抛弃了他们母子一去不回。这么多年来,他和母亲相依为命,一直过着眼泪泡饭的日子。

去年,母亲车祸去世了。

他问过很多次,为什么爸爸会离开他们,但母亲的回答千篇一律,“你爸爸是有苦衷的。”

不管怎么样,父亲这个名词于他根本就没有意义,现在就算对方找上门来了,他也没有必要尽什么赡养义务。

宋向阳这样想着,满不在乎似的拉开了门。

瘦小的老人蜷缩在楼梯上,听见响动,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。他的怀里,还抱着几个早就冷掉的包子。

“我不吃。”宋向阳推了一把老人,一阵腐臭从老人的身上飘散而出,直往他的鼻孔里钻,“走开,别挡路。”

宋向阳没走两步,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,老人僵直地躺在地上,怀里的几个包子滚落在地,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灰。

3

宋向阳站在缴费处,把刚从老人包里摸出来的几张红票子塞了进去。忙完了以后,医院幽静漫长的走廊里,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

“宋南烛的家属在哪儿?”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表情严肃,“怎么现在才送过来?”

“怎、怎么了?”

“肺癌晚期。”医生充满了怜悯,“最后这段日子,家属最好陪在身边,该吃吃该喝喝吧。”

宋向阳捏着病历单,靠墙想了一会儿,还是下了决心,这事儿他管不了,也没钱管。他正准备回家,转头就碰上了一个老熟人。

“小阳!”安庆叔老远就兴奋地大叫,“好久没看到你了,最近在哪儿发财啊?”

宋向阳僵着一张脸,母亲去世后他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,之后手头拮据,迫于无奈抵押了母亲留下来的花店。

就是这个男人说有翻盘的机会,带着他开始赌钱。可是他赌到最后,妻离子散,一无所有。

“小阳,怎么哭丧着脸?”安庆叔自然而然地接过那张病历单,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,“肺癌晚期?”

“跟你没关系。”

“我的天,这可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。”安庆叔忙慌慌地从怀里摸出手机,“你信叔一回,这次绝对赚!”

宋向阳茫然地跟在安庆叔的身后,踏上了这条充满爱心单位机构的街。他利用肺癌晚期的父亲,赢来丰厚的奖金。

密密麻麻的广告牌上写满了互助会、老人会、爱心帮这类字眼,整条街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馨气氛。

安庆叔熟门熟路地钻进一家名叫“寿终”的老人会,里面的烟味很重,几个男人正围坐在桌前嗑瓜子。

地上是杂乱的瓜子皮。

安庆叔拉了一把宋向阳,献宝般把他推到了前面,“这我大侄子,他爹,亲爹——肺癌晚期。”

那几个人本来眼皮都没抬,听见这话,一个个都挤出虚假油腻的笑容来。

4

直到准备签协议的时候,宋向阳都还是晕头转向的。他实在没有想到,一个癌症末期的便宜老爹,竟然能够和巨额奖金划上等号。

合同上白纸黑字地写明了,只要参加这场死亡赌局,无论最后庄家闲家谁获得胜利,他都能领取到总奖金10%的分红。

宋向阳捏紧了笔。

第二天一大早,他就推着病得半梦半醒的宋南烛进了寿终老人会。

这里说是老人会,其医院。他们经过的每一间粗陋病房里,都装着一个癌症末期的病人。

宋南烛在轮椅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呻吟,宋向阳弯下腰关切着,将孝子的人设演绎得入木三分。

直到昏迷过去的宋南烛被抬上病床,一直陪着宋向阳的庄家琴姐才站在门口招了招手。

门外还有负责监管的中间人,宋南烛的主治医生何一洲。但在宋向阳签订协议的那一刻,何一洲就再也不会为宋南烛提供任何医疗救治了。

这场死亡赌局也就只剩下一个内容:在毫无任何医疗保障的情况之下,看宋南烛什么时候死。

一旦宋南烛在一个月内死亡,庄家就赢,通杀整个奖池;而如果宋南烛活过一个月,赌徒们就能拿到丰厚的奖金。

“规则你都清楚了。”何一洲笑了一笑,“从现在起,会有很多赌徒前来看‘货’,你和庄家要做的,就是吸引尽可能多的人下注。”

“我该怎么做?”宋向阳有点紧张。

老态龙钟的女人用枯树般的手紧紧钳住宋向阳的胳臂,“别担心,现在,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。”

5

宋南烛在床上90度前弓腰坐着,由于病痛的折磨,他根本不能睡下。他瘦得可怕,脸却病态地浮肿起来。病床边围着几个陌生人,琴姐正在热情地介绍货。

“肺癌晚期了,医生说就快了。你们看看这个状态,要是下注的话,能有很大胜算。”

一个男人熟门熟路地掰开宋南烛的嘴,宋南烛整个人被掰得后仰,“看起来进食是很困难,这个状态也确实濒临死亡。”

一个女人掐着宋南烛的手腕,正在仔细地比比划划。

宋南烛本来就很虚弱,现在被这么多人围着任意揉搓,更是咳得停不下来。宋向阳在旁边看着,有点不忍心地侧过脸去。

那群人似乎商量出了结果,琴姐笑吟吟地带着他们出去了。

一批又一批人来来回回地进进出出,一直到了晚上,整个病房才慢慢安静下来。

宋南烛嗓音嘶哑,气若游丝,“小阳,我好痛啊……”

宋向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,他像是给自己找到借口似的,“现在生了重病才回来,你还知道你有这么一个儿子?”

“是我……咳……对不起你们母子。”

宋向阳倒了杯温水递过去,声音越来越低,“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,当初为什么会抛下我们?是你爱上了别人……还是说,你根本不想要我这个儿子?”

宋南烛费劲地喘出一口气,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以后才说,“不管怎么说,始终是我错了……是我选择了逃离。”

6

肿瘤科。

宋向阳看见安庆叔站在不远处,似乎正在卖力游说别人,他慌忙把药塞进兜里,小心翼翼地蹿进了电梯。

他到了寿终老人会,正好迎面撞上一波来看货的人。宋南烛在病房里痛苦地呻吟着,费劲地去拿床头那杯水。

宋向阳板着张脸,将止疼药胡乱地倒进掌心,凶巴巴地把水也递了过去。

直到宋南烛又响起均匀的鼾声,琴姐才正好从门外探进来一张脸。

夜色深沉,连星星都看不见。琴姐依靠着围栏,点燃了一根烟,白色的雾气在她身边缭绕,宋南烛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
“今天多少天了?”

“还差3天就一个月了。”宋南烛突然知道琴姐是来干什么的了。

“我有一个女儿。”琴姐狠狠吸了两口烟,“她十几岁那年被人侮辱了,之后就自杀了,但是没死成,成了植物人。我活着,就是想治好女儿,同时找到当年施暴的那个人。”

“……”宋南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

“你说我一个没文化又不漂亮的老女人,能干些什么呢。”琴姐在栏杆上摁灭烟头,“我很需要钱。”

琴姐的手覆了过来,“我知道,你也很需要钱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让他安心死去吧。”琴姐势在必得,“一个癌症晚期的老人,还能留下一笔钱让子女享受,这不是很伟大吗?我会让何一洲做得干干净净。事成之后,我再额外分给你百分之十。”

“我要考虑一下。”

病房里的宋南烛依旧像是个弯腰的虾米,与其维持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,还不如利索点死去……宋向阳从包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照片,上面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。

照片上三个人笑容灿烂,小女孩端坐在父亲的腿上,眼睛亮晶晶的。他已经有小半年没见到女儿和老婆了。

如果能拿到这笔奖金,把债还了,再痛改前非,去求求老婆……没准就能……对了,还有母亲留下来的花店,要再把它赎回来……

这是一个重新开始的好机会。

但很快,宋向阳就摇了摇头,似乎想把这个可怕的想法驱逐出去。

宋南烛呻吟着醒了过来,看见宋向阳,他混浊的眼睛亮了一下。

“你在看什么?”

“照片。”

宋南烛接过去看了看,本来想伸手摸摸,但可能是太疼了,最后也只是笑了笑,“她长得真像小时候的你。”

宋向阳垂下眼,掏出手机给琴姐发了条消息。

7

宋南烛死了。

他死得恰到好处,死得时机正好。

距离一个月正好还差一天,庄家赢走了赌客们的全部赌资。

病房里挤满了哭天抢地的赌客,琴姐笑容满面,目光闪亮。何一洲遗憾地盖上白色被单,每个人似乎都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定位。

宋向阳呆呆地站在人群之外,突然一把拽住了琴姐,“你老实说——是不是你——”

琴姐倒是很镇定,她引着宋向阳走出病房,一脸无辜地说,“你没答应我,我怎么可能动手?只能说你这死鬼老爹时候到了,还挺识相的……”

一张薄薄的支票被递了过来,琴姐云淡风轻地说,“人死了就算了吧,钱才能带给人未来。”

宋向阳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,他守在电话旁,挨个给债主打电话——

“你的钱不是早就还完了吗?你在发什么疯?”

“宋老弟你玩我?我这忙得很,可没空和你玩小孩过家家的游戏。”

“行啊,你要想再还一次我也不介意。下次要是手头紧,记得还来找我们啊!”

“是个肺痨老头替你还的,一天天咳咳咳的,真他妈晦气。”

医院里拿回来的,有关宋南烛的东西整理了一下,发现里面有一叠厚厚的汇款单和一大堆信。埋怨父亲失踪多年,我不打算养老,他遗物翻出汇款单我哭了。

他抖着手拆开了。

这些信全都是他的母亲寄给宋南烛的,信里还夹带着他们这些年的照片和故事,而汇款单上记录着……宋南烛每个月都会给他们寄钱。

怪不得,一个收入微薄的单亲妈妈,哪儿来的钱开花店……他根本没有想过会是这种可能。

当年他的母亲被村里有名的无赖欺负骚扰,宋南烛气不过去找人算账,结果,当晚那个无赖就被人杀死了。

他是最后一个见过无赖的人,无赖的家人一口咬定凶手就是他,宋南烛没有办法,只能选择逃。

这一跑就是好多年。

直到宋南烛确认自己得了癌症,再加上好长时间联系不上妻子,他才铤而走险选择回来。

没想到一回来,就被自己的儿子亲自送进了死亡赌场里。

宋向阳捏紧了那些信,感觉心脏传来一阵阵钝痛。

8

花店里泛起浓烈的植物香气,宋向阳放下新到的几箱花盆,他身侧肚子隆起的女人温柔地给他擦了擦汗。

门口的风铃叮咚作响。

“爸爸!”穿着校服的小姑娘笑容满面地冲进来扑进了宋向阳的怀里。

“小葵,你要小心点妈妈哦!”

“我知道啦!”小姑娘吐了吐舌头,“爸爸,今晚我们吃回锅肉吧!”

“好呀,你这个小馋猫!”

风铃又响了。

“欢迎光临!想买什么花?”

来的人是琴姐,一段时间不见,她整个人又干瘦了不少。

“你来干什么?”

“我来买花啊。”琴姐笑眯眯地摸了摸小葵的头,“宋老板有什么推荐?”

“今天的玫瑰很新鲜。”宋向阳压低了声音,“你今天应该不止是来买东西的吧?”

琴姐在花店里绕了一圈,最后拉开铁质白色镂花的椅子坐了下来。宋向阳支开妻子女儿,也面无表情地坐下了。

“距离那个死亡赌局已经过去三个月了。”琴姐语调轻松,“我今天过来,是最后再走一次流程,来通知你……在这场赌局里,你的父亲做出的选择。”

“我父亲?”宋向阳猛然拔高了声线,“这场赌局我父亲也参加了?”

“看来你没认真看合同。”琴姐笑了一下,“在合同最后一页的左下角,有一排仿宋八号小字:癌症病人已同意参加。你的父亲从头到尾都知道我们的赌局,而也是他,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。”

宋向阳瞪大了眼。

“就在我问你之后,宋南烛很欣慰地选择了死亡,所以这些钱是你应得的。他大概也是在赌。”琴姐放下一张轻飘飘的支票,她的目光从窗明几净的花店掠过,“但我现在想,是他赌赢了。”

宋向阳的目光恍惚了。

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的某天,他坐在窗户边吃雪糕。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,母亲神色温柔地给他照了张相。

“向阳,向阳……你爸爸希望你能够在阳光下健康快乐地长大啊。”

只可惜他一直没懂。(小说名:《死亡赌局》,作者:甜乌冬面。)



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abachildren.com/jbzs/3301.html

  • 上一篇文章:
  • 下一篇文章: 没有了